《大兄卢坡先生遗书序》

先生姓牟氏，讳应震，字寅同，号卢坡，栖霞人，乾隆癸卯举人，任禹城训导二十余年，升任青州教授五年，弃官而归。原住河西村，晚而移居招远之霞坞村，闭户著书，寒暑无间。耄而好学，今之世未见有斯人也。道光五年正月卒，寿八十有二。病中自作《墓志铭》，神明不乱，意状从容。惟自云解《易》未完，抱憾终古。易箦日，犹呼笔研来，曰周易国学王姓女孩子名字：“解《易》两爻未安处，当改之。”改毕，使人读而听之，曰：“如此，大得。”乃命撤研，反席而没。呜呼！死生之际，若先生可也。庭于先生为六从兄弟，先生年长十五岁，而自少喜与庭言，每聚处，则竟夕谈不倦；渐老，稀得相见，时复有书来，亦盈纸。而今已矣，周易国学王姓女孩子名字他日无人喜与庭言矣。昔先生少失怙恃，惟兄弟二人，友爱甚至，俱为高名廪膳生，各抱不羁之才，共勗青云之志。先生大兄也，既举于乡，从房师寄庵先生游于新城，欵留不时归。周易国学王姓女孩子名字我二兄先生在家遇寒疾，不汗而没，家人遣信走报新城，至则先生方寒疾初汗，未离床，不敢吐情，诡辞而反，但云二兄亦病，亦已汗也。先生疑信惚恍，其忧甚苦，扶杖而起，骑驴驰归。七八日之路，临归时美髯如漆，无一茎白；比至家，白雪漫胸，无一茎黑矣。悲夫！先生至性之人，饱阅伤心之事，甚又有不忍言者矣，乡非读书乐道，亦何聊哉？先生著书三十余年，有《夏小正》《禹城县志》《毛诗物名考》《读诗质疑》《诗古韵考》，皆已刊。其后未及刊者，有《四书贯》《易序卦图》《周易直解》，又有旧著《胡卢山人诗稿》。先生胞姪宜朴，性孝友，克肖前人，于先生既没之三月，收拾遗书，率诸弟侄，校录成帙，拟即付梓。此孝思也，令人感叹，泣涕如雨。庭观先生著述之才，与年俱进，总以识力得之，而识力亦老更成也。庭虽不敢有溢美之辞，要自卓然信有可传。天下博览之士读书求是，或亦将有取于此焉。道光五年乙酉七月二十日，弟庭顿首拜题。

自序

《周礼》：“太卜掌三《易》之法，一曰《连山》，二曰《归藏》，三曰《周易》。其经卦皆八，其别皆六十有四。”如《周礼》所云，是《易》之锡名始于连山，后代因之，则当云“一曰《连山易》，二曰《归藏易》，三曰《周易》”，胡系“易”于“周”，而缺于《连山》《归藏》耶？以《连山》《归藏》为篇名，则周亦当别有其篇名；以《连山》《归藏》为代号，则周亦代号。纪代号而不缀以“易”，其说愈不可通矣。作者见《周易》卜筮之术，而欲附会其术于前代，则曰“其经卦皆八，其别皆六十有四”；欲附会其名于前代，则曰“太卜掌三《易》之法”。盖自忘其疏略，而不知其言之舛也。此不足与辨者也。秦焚书，《易》以卜筮不废，藏之柜中，掌于筮人。是六经唯《易》为完本，原无残缺，原无逸亡也。而画卦系辞属诸谁氏，无从考据也。画卦重卦，一人作也。能以三画作八卦，则能以六画作六十四卦。八卦以为体，六十四卦以为用。如但画八卦，如物具形体而无气机，无所可用。王氏以为伏羲，是谓得之。或以为神农，或以为夏禹，或以为文王，非也。卦辞、爻辞一人作也。其文体无殊也。卦以占其常，爻以通其变。如但作卦辞，如□有气机而无作为，其用不广。以卦爻并属周公，似可相信。韩宣子适鲁，见《易象》曰：“吾乃知周公之德。”或以爻辞属之文王。辞曰：“王用享于岐山。”文王不自称王也。又曰：“箕子之明夷。”文王之时，箕子未为奴也。以爻辞谓文王作者，非也。班固谓孔子晚年学《易》，而为之传，《彖传》《象传》是也。《系辞》《文言》篇中多“子曰”，犹《大学》《中庸》之引子言也。汉儒归之孔子，犹古文《尚书》“谟”归之大禹，“诰”归之成汤之类，亦犹《周礼》《尔雅》之托于周公，《诗·小序》之托于子夏也。其附会于《易》之完本与否不可知，而河间女子所献，暨《序卦》《杂卦》，则确为原本所无。《易》原无残缺，原无逸亡，何知为孔子作？汉儒汇集成册，亦犹大、小戴之汇集《礼》书也。乃各加“传”字，附之《系辞》《文言》之后，以为孔子作。欧阳永叔疑之，程氏直斥《序卦》非圣人书，非过论也。史称文王“囚羑里，演《周易》”，不曰“作”而曰“演”，知不以作辞系文王也。经分两册，义符两地，卦分三局，义符三天，阴阳对次，井条有条。苟非大圣，未克臻此。此谓之为演义在斯乎？乃妄为说曰：伏羲画卦，文王序次，周公系辞，孔子作传，《系辞》《文言》归诸孔门弟子，《说卦》《杂卦》责之秦汉诸儒，然耶？否耶？愿与考古者质之。道光四年，牟应震卢坡氏识于霞坞山庄。